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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起,棉花白,又到一年棉花采摘季。棉花经过一春一夏,吸足日月精华,枝繁叶茂,绿油油的棉桃果实饱满。性子急的棉桃借着刚起的秋风,吐出雪白的棉絮,点缀在碧绿的棉海中。万绿丛中一点白,美了辽阔田野,醉了辛苦农人,农村大地由此进入丰收的时节,农民伯伯们钱袋子开始鼓涨起来。民国时期,大丰满眼都是盐碱地,到处是白花花的一片盐霜。南通实业家张骞认为海水晒盐浪费土地人力,迟早必遭淘汰,应该废灶除盐拓荒兴农。张謇先生有意愿发展农业推广植棉,同时南通大生纱厂也需要大量廉价纺纱原料,经张謇先生登高一呼,大丰开荒种植棉花大门被打开。他动员组织海门、启动等地棉花种植能手迁徙到大丰,独创条、排沟匡田爽盐碱水系,开创盐碱地植棉的历史。先辈们战天斗地,荒滩变沃壤,盐花变棉花,书写了大丰农业发展史上的一段传奇。计划经济时期,棉花是农村大宗经济作物,也是农民主要收入来源,是全党重视、政府必抓的首位工作。年初就下计划任务,公社、生产大队、生产队都有具体任务。80年代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后,每一个家庭都有定购任务。任务必须完成,没有讲价的余地,否则,干部被追责,群众被罚款。所有的干部群众为此都背负沉重的担子。为了棉花,农村每一个人都风雨无阻披星戴月劳作。春天到了,万物复苏,也是棉花播种的佳期。初时,刨荒撂种望天收。期后有了播种机,一人扶一人拉,效率提高不说,播种质量个个称赞。其时没有什么肥料,为了增强地力,种植蚕豆等作绿肥。4月初,对已经长的膝弯高蚕豆进行埋青。劳动强度特别大,每一天下午都要补餐,俗称“吃下午”,无非就是喝点稀饭或者啃个烧饼之类,加了“油”的臂膀干起来劲头倍儿增,人勤地肥棉苗壮,好收成的基础由此打牢。科技进入植棉环节后,营养钵育苗移栽、地膜棉等纷纷出现,棉花产量由此登上新的台阶。90年代是棉花发展的高峰期。党和政府号召尺把长巴掌大的地方都要长棉花。大丰提出实现棉花产量百万担的目标。各级干部驻村指导,科技人员田间穿梭,棉农们整日挥汗如雨,热火朝天的场景随处可见。田间商讨会、流动现场会、技术分析会天天都有。银花赛、百亩高产赛、植棉能手赛此起彼伏。《大丰棉讯》小报应运而生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百万担的目标实现了,农民生活水平相应提高了。采棉花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。底层棉桃由于刚刚开花,被上层大量棉叶覆盖,必须弯下九十的腰才能摘到,所以在大丰采棉花也叫拾棉花,非常形象贴切。随着棉花的梯次开放,弯腰强度逐渐减轻。棉桃外有小鄂叶,棉花开了以后,这个小鄂叶就枯萎了。采棉花时,就不能将其带进棉花里,否则就影响棉花品质,买不出好价钱。熟手采花,五指并用插入花瓣,轻轻向上一拉,整朵棉花就出来了,棉壳、棉花都干净。而生手往往一瓣一瓣的采拾,速度慢不说,还将枯萎了小鄂叶、棉叶带进棉花,直接让棉花质量降了一到二个等次。我学采棉花时,为这事,挨过父母不少骂。采棉花十分单调,机械性重复,于是在空旷的棉田里便会传出悠长的劳动号子,伴和着鸟鸣,组成了独特的采棉交响乐,穿插其中家长里短的交流,加上冷不丁的插混打科,让生活突然间诗意盎然起来,采棉的节奏跟着轻盈了许多。有了收录机后,田头更是经常响起歌唱家们的歌声。采棉渴了怎么办?带水吗,那是很不方便的。自有他们的独门绝技。种棉花时在田间地头一并种上“卢季”(土话,形似于高粱的含糖量很高的植物)。棉花开了,“卢季”也熟了。口渴时,随手辦下一根,去皮一嚼,汁水甜润,解渴又营养。天黑放工后,顺带几根回去,是纳凉宵夜的好饮料。采棉花一般要持续到12月。随着秋意的加深,棉花开的越来越快,上好的棉花在霜降之前,所以这个时期只要有棉花开了,就日夜不分抢采,也是产量高峰期。亲戚朋友之间往往互相帮忙,以取得最大收益。霜降后,嗖嗖寒风来临,打在脸上都生疼。但田里还有剩余棉桃未开,必须继续进行。冬天采棉花的滋味就好比进了冰窟窿浑身瑟瑟发抖。就是这样,坚持采到田里不剩一朵棉花,俗称“三找六净”。棉花采上来了,还要买个好价钱才行。晒干后仔细分拣,好、差分开,僵棉、黄棉、黑棉、枯枝、枯叶统统拣掉,打包成捆,或用拖车或用自行车,运到收花站待售。收花站每天都是人山人海争先恐后售棉。有时为了一包花没有前行一寸都争得面红耳赤。长长的售棉队伍让人不敢分心其它事情,看住机会往前赶,不然,一天都没有把棉花交售掉,也不是稀奇事。种也难,管也难,采也难,售也难,“难”不去农民们的种棉热情,正是他们让纺织厂机器日夜轰鸣,让芸芸众生穿上御寒的棉衣,让农村经济得到了平稳的发展,让农业有了转型的基础。时代在变,种植在变,采棉花作为记忆留在我们的生活中,但吃苦负重创新劳动精神不变,正被一代代传承。(董建超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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